希海瑞一向讨厌医院。
从她记事以来,无数的人或尖酸刻薄地嘲笑,或怜悯地看着自己,告知她是被人扔在医院医卝疗废弃物收集处,连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的弃婴。环绕在当时作为婴儿的她身边的不是柔卝软的毛毯,毛卝茸卝茸的玩偶,而是沾染了血液的绷带、冰冷的针筒和废弃的人卝体组卝织。
她好似永远无法活在光下,得知自己身世的很长一段时间,希海瑞觉得全身被血液、消毒水和福尔马林之类的味道包裹卝着,嗅不到其他的味道。
“我不要去医院!我讨厌医生!”——这是她对救下她一命,把她从婴儿抚养长大的伊卡库和普莉亚,哭喊过最多的话语。
她本以为自己被带进潜水艇内的医卝疗室,被罗吩咐乖乖在床卝上躺好时同样任性的叫嚷,会换来同地面上的那些医生一样不耐烦的白眼和“别任性”的责骂,孰料她口卝中的“罗哥卝哥”淡淡瞥了自己一眼,开口说的话却是:“啊,我也讨厌。”
“所以,这就是你选择自己成为一个医生的理由?”坐在希海瑞床边的伊卡库插了句嘴。
“不全是。”罗的指尖拨动输液器中间的齿轮调整点滴滴速,简略回答道。
“船长,已经按照你说的安排好了!”佩金的嗓音艰难盖过病患的呻卝吟和同伴们忙碌的交谈,他高举手臂用卝力挥了挥,手里抓着厚厚一沓病历薄,“伤势比较轻的人已经回到了地面上的家,伤得太重或者像希海瑞这孩子一样除了地卝下街无处可去的,暂时留在极地号的医卝疗室内。——哦对了,这是整理好的病历薄。”
“啊,你居然治好了安东恩的母亲帕乌尔太太……”伊卡库凑上前看着字迹潦草的病历薄,瞅见最上方的人名,讶异地瞪圆眼,“地面上的那些医生说她腹部的恶性肿卝瘤手术难度极大,没一个有水平做的,你居然……”
“我只是给她做了手术,她还没醒来呢,别那么乐观。”
“但你超厉害的不是吗?帕乌尔太太她肯定……”伊卡库迎上罗的目光,愕然发觉青年人面色发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你还好吗?”
“哈,一口气治疗那么多人,果然有点勉强自己……”罗大口喘着气,身卝体大幅度向一侧倾斜,先前不知在何处忙碌的白熊慌乱地喊叫着出现,在罗的肩膀撞击上地面前搂住脱力的船长。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你赶紧去休息。”佩金摘下外科手术手套,手背贴着额头喘了口气,略略恢复了些体力后扫了眼脸色比病人还难看的船长说道。
“可是还有那么多人的身卝体状况需要随时查看……”
“这是兄长命令!”
“……”罗妥协似的闭上眼,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电卝话虫和一张潦草写着号码的纸片,递到了伊卡库手上。
“这是要我做什么?”伊卡库展开折叠的小纸片,蹙眉看着纸片上反复划去的数字,“给这个号码打电卝话?”
“号码是我凭按键声音辨认的,可能有错,这个号码对应的电卝话虫也可能弃用了。——不过值得一试。”
“对方是谁?打通了后我需要说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对面是谁,你只需要告诉他……”罗强打起精神轻笑了下,“特拉法尔加·罗在摩斯曼尔岛。”
“特拉法尔加·罗在摩斯曼尔岛?你这又是从哪弄来的情报?”
“我办公室,那个你很久之前就劝我放生掉的电卝话虫……” 坐在高背椅上的战国目光落在手肘边的电卝话虫上,“今天响了。”
“什么?”
“那个号码我只告诉过……”战国缓缓转头望向书桌一角再度切断信号的电卝话虫,“在他离开后,怎么可能还有人拨动这个号码。那孩子不会泄卝露这个私人线路的……”
“电卝话那头是谁?”
“一个女孩子,嗓音听着很陌生。她说特拉法尔加一登陆摩斯曼尔岛就跟原先驻扎在那的噬人鲨海贼团发生冲卝突,并且毁坏岛上建筑,岛上现在乱成一团。”
“这不太像他的行卝事风格啊……”跟战国通话的人顿了下,陷入短暂的沉默,半晌电卝话虫模仿着女人的面庞,发出一声叹息,“——偏偏是如今没有海军驻守的摩斯曼尔岛……”
“摩斯曼尔岛吗?”前来串门的卡普轻车熟路,毫不见外地拉开卝战国桌子的抽屉,翻找出一包高级茶叶,大把大把倒进自己的杯盏里,注卝入热水后惬意地品上一口,“我记得阿鹤你就在那附近执行任务吧。——呸,好苦。”
“你怎么不把茶叶塞满你杯子,那样味道更好。”手握电卝话虫的战国瞥了他一眼挖苦道,“——啊,抱歉,我不是在跟你说话。”听筒里传来一声“什么”的询问,他慌忙加上一句补充道。
“卡普又在你那吧。”鹤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叹了口气,“行吧,我顺路过去看看。希望你这次的情报比米尼恩岛那次靠谱点。”
米尼恩岛……罗西南迪第一次也是最后一场对他撒谎。
“说到米尼恩岛……”卡普晃了晃手里的茶盏,“德雷克那小子就是你们在那个岛救下的吧。”
“但他根本没有得珀铅病,而我们——甚至多弗朗明哥——都先入为主地把朝我们跑来的孩子当作是罗西口卝中的那个男孩。”电卝话虫那端的鹤深思数秒开口道,“到现在连本应被救的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
“假设他还活着的话……”战国的视线移到手肘边的报纸上,头版头条恰是普利西提岛上事卝件的报道,“我怀疑特拉法尔加·罗,就是当年被罗西带走的,在米尼恩岛上的另一个男孩。”
“那普利西提岛他的行为倒是好解释了。——我大概4个小时后会到达摩斯曼尔岛。”
“辛苦你们了。”
“与其说辛苦,不如说她们乐在其中呢,”鹤扭过头看着船上欢呼着喊着“去看极光喽”的女海军们,严厉地咳嗽一声,“我们是去执行任务的,不是去观光旅游!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鹤女士!”
“那么,稍后联卝系。”鹤的电卝话虫闭上眼睛,结束了简短的通话;战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目光重又落回手肘边的报纸上。他拉开书桌抽屉,厚厚一沓的资料压在抽屉内某张泛黄的证卝件照上,一低头便望见了证卝件照上男人金色的头发和疑似字母R的一角。
报纸无声落下,盖住了证卝件照上男人的面庞,一并落下的还有一声沉重的叹息。
——TBC——